01
夜风同夜雨一样猛烈。窗外所有树木整齐地朝一边倾斜,攒满暴雨和雷电的乌云几乎要将他居住的塔楼压倒。
空气仿佛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迫使他屏住呼吸。他来不及吞唾沫。那道红光打碎糖罐时,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有未做出正确的反应。
“滚出去。”他惊奇于自己的冷静自持。
“谢天谢地,你终于把头发留长了。”
“格林德沃,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占卜课教授?”邓布利多尽量心平气和地举起一张预言家日报,“你不想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德国学校薪水不高,菜又难吃,在报纸上打嘴仗又累又烦,我不干了。”
“我以为,以我们的交情,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对,你这么以为,但我不想。”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说话?”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闭嘴?”
格林德沃张开臂膀,冲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正面迎接了邓布利多往他脸上甩的障碍咒。
他们很快扭打在一起,但意图明显不同。
邓布利多想给格林德沃脸上添点淤青,而格林德沃则想给他添个吻痕。
“滚蛋,”他们又一次分开对峙时邓布利多骂道,“滚回德国去,不是分道扬镳了吗?”
“那些小崽子都烦得要命。而且,”格林德沃又一次张开双手,这次学乖,预先给自己来了个铁甲咒,“我想你了。”
邓布利多在“我想你了”这句话出口时停顿了一秒,后一秒及时出手,准确地勒住了格林德沃的脖子。
“别想着靠这点甜言蜜语偷袭我,我用脚趾头都知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不会。”格林德沃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他嘟囔着,用牙扯下了邓布利多睡袍的扣子,“想你消气,我至少得付出点努力。”
邓布利多任凭格林德沃的嘴唇游离到锁骨,他的胳膊不再往掐死他的方向努力,构成一个别扭的拥抱,“你预见了什么?”
“没有。”
“说实话。”邓布利多的杖尖抵着格林德沃的太阳穴,“不要逼我摄神取念。”
“你尽管来试试,”格林德沃抬起头,大声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就是想你了。”
“那是什么?”
“什么?”
“有我的那个。”
“有你的哪个?”格林德沃拉下他的浴袍,“你说现在这个?”
“说实话,”但邓布利多的声音断了。格林德沃吻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耐心,不像年少偷会时那么富有攻击性,也不像后来冬日旅行时那么急躁难耐——雪地里那次简直是个灾难。怎么会有人想在暴雪里亲吻?他们穿得太厚,差点抱不住对方。
邓布利多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开始扩散,于是他推了格林德沃一把,追问里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格林德沃的手指卷着邓布利多的发丝,若有若无的吻落在对方的脖子里。
“看到我们在三强争霸赛的舞池里跳舞,”他的声音夹在嘴唇和皮肤触碰的间隙,“你的袍子看起来实在太贵,靠德姆斯特朗的这点工资买不起。”
“撒谎!”邓布利多咬着牙,魔杖死死地抵着他的下巴。
格林德沃被迫抬头,高举双手,“骗你真难,”他耸耸肩,却猛地低头衔住了他的嘴唇,似乎打定主意只将嘴唇投身于热吻。邓布利多意图挣脱,他的魔杖还握在手里,右手则被紧紧夹在两人之间,石化咒和束缚咒被强大的护甲咒反弹回来,倒让他的袍子在向后踉跄的过程中滑落了一寸。
“嘘嘘嘘,”格林德沃的左手捞住了邓布利多的腰,右手驾轻就熟地往下摸,同时试图用一只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我们可以把决斗留到明晚,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
格林德沃显然高兴得太早。下一秒福克斯的纯金食盆就重重地扣在他脑门上,十加隆一袋的高级鸟粮糊了他一头一脸。
邓布利多及时分开双腿,拌住格林德沃,钻出他的臂弯,利落地补了个僵直咒。
“两分钟的护甲咒,盖勒特,这么多年你没有一点进步,”他一把拽起睡袍的领口,掸了掸下摆,召来冥想盆,“我猜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今后也不会再进步了,”格林德沃很快从僵直中脱身,“这种你喜欢的日子根本也无益于进步。”他夸张地摆出“和平”的口型,从太阳穴里取出一条银白色的丝线,丢到邓布利多身旁的冥想盆里。
他们一同扎进盆面里。
无穷无尽的迷雾。
他们漫无目的地向前,一路无话,直至格林德沃故意凑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很冷。”他这么回应邓布利多的无言怒视,得寸进尺地去拉他的手,却依旧无法得逞。
“这是冥想盆,盖勒特。”
“这是我的梦,”他回答,“没有人比我更感同身受。”
邓布利多不置可否地沉默。他的沉默似乎丢进了迷雾里,猛地溅出铺天盖地的声音。
“黑魔头。”
“我的天哪。”
“我的门钥匙不见了!”
“阿不思!”有人发出尖叫。
“他死了吗?他是不是死了?”
“那里是什么?”
“黑魔标记!梅林啊!”
“是邓布利多!”
一切归入平静,视线中的一切摇曳着消散,冥想盆不断将他们往绝对的现实中推。
未来没有给他们任何猜测的机会,在晃动不安的未来里,属于现在的格林德沃牢牢地抓住了邓布利多的手。
“死的可能是任何人。”邓布利多垂下眼睛,希望在他心里猛地滋长。
“死的可能是你。”格林德沃吻了吻他的手背。再抬头时,邓布利多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被冥想盆推出来时正在热烈地亲吻。两人的魔杖不知滚去了何处,邓布利多的睡袍又开始不断向下滑落。
“拉窗帘,”邓布利多喃喃,落在他脸上的喘息和颤抖过分热切,他自己也全然算不上自持,他能感到体内的每个部分久违地尖叫着,正渴望被疼痛和快感淹没。
“你一定很想念我,”他的金发情人在他的耳朵旁呢喃,“虽然你不愿意承——。”
“我确实,”邓布利多打断他,却让两人都陷入了该死的沉默。他撇开头,避开恋人的眼睛,吞了吞唾沫,选择避重就轻,“阿利安娜一直和我说,我应该原谅你。”
之后的事情就发生得太快了。窗帘被刷得拉起,他的尾椎骨狠狠撞上了办公桌的尖角。他忍不住痛哼出一声,格林德沃却充耳未闻地拉下了他的睡裤。双腿腾空的一瞬间,他得不得用手肘撑住上身,才能看到格林德沃的神情。
他看到不加掩饰的爱狠,决绝,不舍,还有柔情。他认识并爱着的盖勒特与他认识并回避的盖勒特同在。他过去以为这两个盖勒特出现的时机不同,现在才明白,他们时时刻刻缠绕在一起。他意识到此刻他同时掌控着这两个盖勒特,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时被他爱着,回避着,又心甘情愿地被他掌控呢?
格林德沃使出咒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安娜不在家?那个不可饶恕咒,究竟出自于狂怒,还是本性,还是两者兼有?格林德沃究竟爱他吗?他竟然还爱着格林德沃,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愚蠢得不知死活?可一个年轻人深埋心底的爱与不甘又能做什么呢?夜晚永远会对他的脑袋发出无穷的追问,而他永远纠结于拥有无穷可能性的答案。那些答案在这十数年间陈旧得如同他珍藏在抽屉里的书信,充斥着自省过后的自欺欺人,在白天永远不被问津,在夜晚却被反复翻阅。
然而此刻对他来说是崭新的。有四个灵魂在他心里同时交织,其中的两个渴望针锋相对,另两个却努力要齐头并进。他终于同时接受了对方的两个灵魂,并愿意与他无穷无尽地相互损耗或煽动。
他颤抖的手肘推倒了杯子,温热的可可翻在他的发上,窗外一声惊雷,关于对方名字的喊叫冲出喉咙,关于对方的琢磨则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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