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女士,我恐怕你需要——”文达抢先朝门边迈了一步,确认了老板的眼神,才重新挂上职业微笑,故而“咖啡”二字蹦出之前有了明显的停顿。
“不,我不需要,请你把门关上,”麦格说,扫了一眼文达的胸牌,“我想,在我走之前,你不用再走进这个房间了,罗齐尔小姐。”
“......”文达扬了扬下巴,刻意地保持着职业微笑,沉默地拉开了门,“好的,女士。”
“你一定是MM,”格林德沃说,“忠实的,最好的朋友MM。”
“很高兴你知道我,这样我们的谈话就会更容易一些。我知道你找到了阿不思的眼镜,并且显然不会在今天早上交给FBI。”
“你想查出真相?”
“是的。”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阿不思有他的家人,家人值得知道真相。”
“他的傻瓜弟弟知道真相后并不能对案情有任何帮助。”
“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益处。”
“哦,”格林德沃笑了一下,“你果然和......他的价值观一模一样。”
麦格注意他在说阿不思时停顿了一下。她搓了搓鼻子,声音有些发涩,再开口时,语气软和了许多:“不止你在努力,盖勒特,我们都在努力。”
“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格林德沃说,“他们当然有资格知道这一切。”
麦格还想说些什么,格林德沃却站起身打断了她。
“你想来点咖啡吗,米勒娃?”
2011年,8年前
“你想来点咖啡吗,米勒娃?”
“别打岔!”米勒娃说,执着地抖开一件繁复厚重的毛衣。
“我不觉得这件衣服合适,米勒娃,”阿不思说,“我打赌这件毛衣一定是你住在苏格兰的妈妈织的。如果我穿着这件衣服走进伦敦地铁,一定会死于中暑。”
“它囊括了一切高级的针法,绝对吸引针织宅的眼光,”米勒娃说,“你不是想找个会做针织活的吗?”
“哦,其实只是,”阿不思拢在嘴前的手敲了敲唇瓣。他想说,这只是搪塞你们所有人的一个借口。毕竟英俊潇洒的对象好找,英俊潇洒又会针织活的可不多。 但他耸了耸肩,没有继续下去。
“拿好这个,”米勒娃没有意识到他的欲言又止,将传单放在他的桌上,“以防你的手机没电。”
“我的手机有电!”阿不思抱怨说。
“那很好,”米勒娃说,“这样你就可以随时发消息给我了。”
“真不敢相信这是两个FBI探员的对话。”阿不思说。
“如果出了人命,我们会有很多报告要写,”麦格将毛衣放在桌上,“所以,一旦有事发生,我们就得赶紧开溜。”
“我以为按照约定,我们都该有约会才对。怎么,你拒绝人家了?”
“我的约会在六点半,到七点就该结束了,”麦格说,“可你的针织座谈会在7点15分。”
“你真是悲观,”阿不思说,“说不定这个就令人满意呢?”
“还是不要太乐观,”麦格说,“不过你可以乐观点,我这就让阿不福思鼓励你一下。”
阿不思转了转眼睛,手机立刻就收到了阿不福思的消息。
“为你骄傲,老哥,”阿不福思给阿不思发了个短信。
“老妈知道的话会很开心的!”
阿不思没有回复。
在伦敦地铁中度过了令人神清气爽的40分钟后,阿不思在一家咖啡店内坐定,打开电脑,准确地黑入了针织座谈会的CCTV。
刚刚,来自MM的手机
“找到了吗?”
刚刚,来自AD的手机
“位置不错,很好找。”
刚刚,来自MM的手机
“我是说你的对象。”
刚刚,来自MM的手机
“在努力。”
阿不思喝了一口咖啡,盘起胳膊,点了一份蓝莓派,透过玻璃窗观察商场另一边的麦格。
年轻的姑娘抬起头,发现她曾经的上司坐在了她的对面。
麦格红着脸,似乎再也无暇顾及他的短信了。
监控已将所有相关人员的姓名反馈成了文字,阿不思扫视着一群四五十岁的大龄男主妇信息,打了个哈欠。
“汤姆·里德尔,”他想,“工作地点在金融城。这个看起来可以糊弄住米勒娃。”
他低下头,瞥了一眼米勒娃的约会情况,飞快地编辑短信。
刚刚,来自AD的手机
“感谢麦格警官的料事如神。有个银行业翘楚正坐在我的前面。”
刚刚,来自MM的手机
“收到。”
阿不思笑了笑。
刚刚,来自AD的手机
“加油,老兄,势头一片大好!”
刚刚,来自埃尔菲斯通的手机
“多谢啦!”
“介意我坐这里吗?”
阿不思盯着短信,尚未抬头,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我想——”
“这里确实有很多位子可以坐,”那人说,“但你对面的位子只有这一个。”
阿不思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人戴着墨镜,金发,穿得象是从画报里走出来。他将胳膊搁在桌子上,抬起下巴,露出一个少年般的灿烂微笑,喊他,“阿不思。”
阿不思摘下眼镜,盯着那人的下巴看了一会儿,紧抿着嘴。
那人没有动,姿态很轻松,似乎十分笃定阿不思能认出他。
“盖勒特,”他说,终于笑了起来,“有8年没见了。”
“八年三个月又二十一天。”
2019年,8年后
“六年九个月又七天,”格林德沃说。
“对不起,什么?”
“我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六年九个月又七天了,甚至更早,我就有过这个念头。”
“你不能把这些事情揽在自己的怀里,格林德沃,”麦格说,“你知道阿不思最不希望什么发生!”
“我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孤注一掷!”麦格几乎是在嚷嚷了,“你不能这么做,他绝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格林德沃将身子向前探,双臂支在桌子上,细长的手指拢成三角形,放在嘴前,没有说话。
麦格注视着他的手指,意识到这是阿不思最常做的动作——当阿不思有话要说,却又不能说出口时,他就会做这个动作。
可是格林德沃最后还是开口了。
“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几乎错过了一辈子才遇上,但是我们异常了解对方。我们是伴侣,是手足,是紧紧吸在一起的磁铁,是缠绕在一株藤蔓上的两个灵魂。”
“我当然知道他想什么,他也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但我最怕的依旧发生了。”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
麦格没有回话,她在哭了。
格林德沃仓促地笑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又怎么样呢?会生气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格林德沃给麦格递了一盒纸巾。他的眼睛依旧是干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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