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三十年后
1938年冬
早餐是覆盆子酱配面包。牛奶的甜度和他的体脂含量一样可以接受。直至猫头鹰带着一串信件一头栽进安娜特制果酱为止,这都是令人心情舒畅的一天。
“阿尔,你该死的读者回信!”格林德沃低头瞧着溅满果酱的衬衫,猛地摔下报纸。他近年来越发急躁,堪称一点就着。
邓布利多从卧室里慢吞吞地踱出来,由于喉咙嘶哑,他不得不给自己一个扩音咒,“别急,就来。”
“你怎么了?”格林德沃依旧坐在他的位子上,开始试图用魔杖去掉衬衫上的果酱渍,“昨天晚上又把腰扭了?”
“不,我恐怕是流感,”邓布利多走下楼梯,打了几个喷嚏,“也许我该去找波皮来点感冒药。”
格林德沃往嘴里塞面包时,邓布利多终于慢吞吞地抖了抖信纸上残留的果酱,“好消息,你终于可以上黑魔法防御课了,盖勒特。”
“坏消息,只有一节,因为老格兰特被流感打翻在地。还有坏消息,学校半数老师全都感染流感。”格林德沃将那只猫头鹰从果酱罐里扯出来。
“你怎么知道?”
“昨天午饭的时候,整个礼堂到处都是喷嚏和咳嗽声,”格林德沃放弃了衬衫,猛地一挥魔杖,扯开领口的扣子,“你们学院餐桌上擤鼻涕的声音都快让人恶心吐了。”
“说到吐,”邓布利多显然心不在焉,“我觉得我有点头晕恶心。”
“你平时应该多做运动。”格林德沃脱掉了他的衬衫,套上一件干净的。
“是的,是的。”年过半百的巫师没有抬眼看他,显得有气无力,“我想你今天还需要代两年级和三年级的变形课。”
“躺回床上去,”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只是将咖啡一饮而尽,披起风衣,“我先去校医院给你拿点药。”
邓布利多想要站起来,但格林德沃先弯下腰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会让安娜带着希尔过来。”
“别传染给孩子。我只要像只兔子一样舒舒服服地窝一天就行了,”邓布利多拍了拍他的他的面颊,给他皱巴巴的领子补了个咒语,“一切顺利,盖尔,替我向波皮问好。”
“只要你的鸟不要像上次一样在半路上炸掉自己,我就会很顺利。”
“别这样,你知道她不会的。”
格林德沃对着福克斯打了个响指,福克斯飞过来,拽住了他的肩膀。
“今天下午的所有课都是格林德沃教授代课,”露西这么说道,飞快地瞥了一眼教师席,“真希望我能生病。”
“如果你午餐吃四个鹌鹑,你绝对会在校医室里获得一个靠窗的床位,”坎蒂丝一边心不在焉地告诉她,一边搅着盘子里的土豆泥,“这是好事。他上课的时间越长,我晚上的小灶就越短。”
“其实你也可以吃四个鹌鹑试试。”
“不,那样我外婆会发飙,格林德沃就会倒大霉,而我,就会被一直关禁闭,直到这学期结束。”
“真是太惨了。”
“我还是希望我是个麻瓜,那我就自由了。”
“别这样,”露西亲亲热热地搂过她的肩膀,“那你在三岁上树掏鸟蛋的时候就该摔死了。”
坎蒂丝摇摇头,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
午餐时间过半时,格林德沃从侧门大步走进来。他挥了挥魔杖,剩下的盘子全都七摇八晃地飞离了桌子,窜出礼堂,往地下厨房飞去。礼堂的装束倏地变了样,所有通向别处的门接二连三地锁上,烛光暴涨,教师席前的一张餐桌立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翻身成为一块漂浮着的黑板,一长串的水晶球仿佛瀑布般从窗户里涌进来,叮当作响间能听见格林德沃洪亮的声音:
“这点时间相信够你们吃饱了,由于时间紧凑,我希望接下来的十分钟,接下来有魔咒课,占卜课,或者黑魔法防御术的学生能回寝室叫出那些没下来吃饭,以及打定主意准备逃课的同学。各学院几张报告未出席人数,缺几个人扣几个十分,不回答的扣一百分,”他顿了顿,“其余无关人等,一律迅速撤离,我不想说第二遍,动起来,都动起来!”
“他是不是从不在礼堂吃饭?”露西问,格兰芬多学院的级长正焦躁地数着数从她后面经过,“我从没在这里见过他。”
“他说英国食谱不合胃口,其实他只是想要偷偷控制体重,”坎蒂丝翻了个白眼,“他的私房钱都花在健身上了。”
“三年级占卜课的同学请举手并坐到最左边。思莱德先生,坐下,你不用动,举手的同学,请坐到思莱德先生的后面。”
“斯菲尔兹小姐,好姑娘,你上的不是占卜课,请别坐在思莱德先生的旁边。是的,没错,站起来。”
“五年级黑魔法防御课的学生请举手,请你们到教室的中间,是的,中间。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我重复?”
“一年级魔咒课的同学,坐在最右边。对,跟上他。我说,跟上他!”
礼堂里一时间人头攒动,有个一年级生站到坎蒂丝旁边,“你们知不知道他人怎么样,会不会随便扣分?”
“他最恨傻瓜,”坎蒂丝看见他松了口气,立刻补上下一句,“而且据我所知,在座的各位应该都逃不掉,所以不用紧张。”
男孩子僵住了,“你是在开玩笑吧?他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你很快就知道了,”露西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今天我们来探讨,”水晶球在桌面上着陆,黑魔法防御术的长桌自动分成两条长桌,并向旁退去,“魔咒,占卜,黑魔法防御,这三门课能让你们做到些什么。”
台下所有人噤若寒蝉,显然所有学生都听说了关于格林德沃的传闻,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领略他传说中的本事。他环视四周,将魔杖指向格兰芬多学院的位置,指向先前报告人数的级长,“告诉我,小子,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决斗。”
“不是的,先生。”
“没有决斗怎么能行?”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下巴,“你们的生活该多乏味。”右边一年级学生的桌子笑出了声,但中间本应起哄的格兰芬多学生却都噤若寒蝉。
“现在,这位先生,和,”他点了点斯莱特林中的一位,“这位将会决斗,”斯莱特林中闻言爆发出嘘声。格林德沃斜睨他们,“我说过很多遍了,在我的课上不许做这些傻子在运动场上才做的事情。占卜课的同学,请用桌上的水晶球观察他们的举动,记录你们看到的形状,进行推测。”
“魔咒课的同学,”他转向另一边,“请记录他们使用的咒语和施咒的动作。”
“请注意,尽管我个人对此保持怀疑,但霍格沃兹校规,不,允,许,使用黑魔法。因此,如果决斗过程中,你们有任何人使用黑魔法,我恐怕就不得不关你们禁闭了。”
他解开他西装马甲的扣子,坐在教师席的一张长桌上,黑板打着转停在他身边“好的,”他抱住胳膊,“现在,开始吧,行礼。”
决斗结束得很快,没有人对此富有经验,因此结果大多是两败俱伤。不久前学的障碍咒和昏迷咒的使用率很高,但却毫无用处——毕竟大家都知道怎么躲。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种情况下越是希奇古怪的咒语就越是有用。格兰芬多的一个姑娘凭借一个“飞来飞去”轻易地赢得了胜利。她对手口袋里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四散而去,令他的对手不得不一门心思去制止他准备自由落体的金加隆和怀表。(格林德沃对此评价:可见这位先生脑袋里应该有的东西移到了他的宝贝上,他才这么紧张。)
轮到坎蒂丝时,她的胃仿佛被揪住了,过分的紧张使她更难集中精神。她感觉到从魔杖尖发出的根本不是什么魔力的聚集体,而是她每个毛孔中喷散着的不安。
无论她怎么努力,障碍咒都会在对方面孔前消散,而对方的咒语只能让她狼狈地左逃右窜。占卜课有几个学生扯着嗓子让她躲开。但根据他们互相矛盾的答案,水晶球显示出的显然不是什么客观现象。她只能下意识的召唤铁甲咒,但铁甲咒总能在迎接魔咒的下一秒失效,使她在下一个魔咒打来之前依然只能像个跳梁小丑似地取悦大众。
“好了,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了。”
格林德沃在对方的锁腿咒击中她之前叫了停。
“如各位所见,虽然斯莱特林的这位小姐并不算十分出色,但对付科恩小姐显然不需要精于任何一条魔咒。”
坎蒂丝咽了口唾沫,坚持不朝格林德沃的方向看。
“占卜而得的预言,”格林德沃说这句话时嘴角带着玩味的微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是自我暗示的虚影。很少有人能够每一次都无比精准地预料到事实,因为这属于天赋。据我所知,在座的各位,有一些的预言能力确实超过一般水平,但在刚才,显然依旧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预料出飞来咒和清水咒的使用。这是因为,预言不是一成不变的,预言基于你们自身的同时也基于对象本身。人的举动是最难预测的,而越是复杂的事情,牵扯的人就越多,变数也就越大。”他扫过所有人的眼睛,“不止是决斗。试卷原题,恋情走向,还是仕途升迁,古往今来,从没有人能够将人生的全部希望归于占卜和预言。”
“请问,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做出真正的预言呢?我是说,实现的那些。”
“那些并不能被称作是真正的预言,只是恰好被实现的预言,”格林德沃顿了顿,“预言只是命运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它能否奏效,要看命运的意愿。”
“也就是说,知名的预言家很有可能只是运气好?”
“我必须说,他们得有一定实力才会被命运选中。”格林德沃的神情有种难言的倨傲。坎蒂丝甚至觉得他瞥了一眼自己。
“真希望他预言出我是女巫的时候也能预言出我遗传了阿不福思舅公的脑子,”她心里想,勉为其难地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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