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坎蒂丝又开始在早餐的位子上看见邓布利多了,她同时又开始收到邓布利多的纸条,像格林德沃走之前一样,有时是问她学校里发生的事,有时只是想给她几颗蜜蜂公爵的新品。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字条并不是由福克斯送到她的寝室,而是跟着每日的猫头鹰大部队落在她的面前。
“还是对角巷的猫头鹰,不是谷仓的,”露西喃喃道,“你们家买新房子了?”
“不知道,”她翻着那张薄薄的小纸条,嗅了嗅,忽然抓住了露西的胳膊,“对了,千万别对泰伦斯说我在摩金夫人的店里实习,他太烦了,我躲他躲得特别累。”
“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吧,”露西拿了一颗糖,“咦,竟然是纯薄荷味的?”
坎蒂丝和露西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真为格林德沃舅公高兴。”
露西啧啧嘴,“我真为我自己高兴,感谢梅林,我要毕业了。”
“他说他今天要起身去中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坎蒂丝说,“看来我要收到糖炒栗子做礼物了。”
“那是什么玩意儿?”
“放假我们可以去唐人街玩。”
“嘿,泰伦斯,”露西捏了坎蒂丝一把,坎蒂丝将纸条塞进口袋里,“我以为你今天有实习。”
泰伦斯露出了过于灿烂的微笑,“我想我们该谈谈,坎蒂丝,露西,你不介意的话。”
“哦,好吧,”露西的表情有些困惑,“那我们待会儿草药课上见。”
坎蒂丝没能去上草药课。她在某个洞穴的地面上蜷成一团,泰伦斯和詹金在半空漂浮不定,像万圣节吊着绳子的吸血鬼挂饰。
“科恩小姐,”里德尔对她展眉一笑,“如果泰伦斯知道詹金先生为了救你而暴露了身份,他应该不会特别高兴。”
坎蒂丝愤怒地瞪着他。
“我猜你肯定很想念格林德沃,”里德尔说,“多难想象啊。原来我哪怕是要嘲笑一下邓布利多花里胡哨的裤子,他也会立刻黑脸。现在他就这么消失了,像个懦夫一样丢下你和你舅公跑了。”
坎蒂丝感觉自己像一条可笑的毛虫一般缓缓蠕动着,试图解开手上的绳子。然而她每挣扎一下,绳子就进一步缩紧。
“该死的魔法,是不是?真可怜,”里德尔蹲下身,怜悯般地摸了摸她的脸,“我听说,你连个障碍咒都施不好。还有很多时间,你不如就在这里试试,需要多少次才能解掉我的无声咒。”
她的魔杖落在地上。
“魔杖飞来,”她努力地想,“魔杖飞来。”
她的魔杖在地上滚了一圈,里德尔哈哈大笑,“是我不够绅士,”他说,“我是不是得把它送到你的手里?”
“不仅仅是这样,里德尔,”是格林德沃的声音,“我恐怕你还得把她扶起来,那样才算绅士。”
“我很惊讶,教授,”里德尔说道,“您的预言天赋每次都让我感觉惊讶。”
“收起你假惺惺的微笑,里德尔,”詹金落在地上,鼻青脸肿,呛得死去活来,却还没忘记要东张西望,“打过一个只想着变脸的傻子,或者挟持我简直就是哑炮的外甥孙女并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地方。”
“所以,您准备和邓布利多教授和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很感谢你的贺礼,汤姆,我觉得你的品味还不错,”邓布利多凭空出现,他手里拿着一只干瘪的人手,上面戴着一只戒指,“还挺好看,不是吗?”
里德尔的脸色变白了一些,“邓布利多?我以为你去了中国。”
“我一直想去来着,何况还是公费旅游,可惜不得不取消,”他眨眨眼,“我想我只能等下次休假再去了。”
里德尔猛地一挥魔杖,绿色的火绳从魔杖尖喷射出来,化成一条巨蟒般朝着邓布利多扑去。然而邓布利多一闪身便不见了,那只巨蟒扑了个空,落在地上溅成熊熊的火焰。与此同时,詹金和泰伦斯也不见了。
邓布利多出现在里德尔的身后,里德尔回身连使了几个咒语,他纯黑的斗篷展开,令他如同飞鸟般腾空而起,身后的巨石壁被他炸得粉碎,碎石如雨点般坠落,又被邓布利多的铁甲咒挡回空中。
邓布利多咂了咂嘴,“真的,毫无创意,里德尔,毫无创意,”他忽然将魔杖举过头顶,那些碎石在空中停顿住,随着他的挥舞变成漆黑的乌鸦,嘶叫着扑向里德尔。
里德尔在空中转了半圈,杖尖又一次吐出两条巨蛇。那两条巨蛇缠绕在一起,一口将乌鸦吞下,蛇信子在空中溅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花。
邓布利多的动作显然更快,里德尔身下的土地猛地向上抬起,紧接着四面石墙隔开了坎蒂丝与战斗中心,下一秒里德尔身下的高台全都变成了光滑的,流动着的水银,如同喷泉般朝空中涌动。
“魔杖飞来,”詹金叫道,解开坎蒂丝身上的绳索,将魔杖塞进坎蒂丝的手里,“他不会死在这里,你必须现在就走。”
里德尔忽然炸掉了他们面前的石壁,喷溅而出的水银朝着坎蒂丝的地方涌过来。里德尔一门心思朝着坎蒂丝扑,他的斗篷已经被身后的水银灼得稀烂,身前身后的两面银盾将范围内的水银变回了尘土,正不堪重负地嗡嗡作响。
詹金的障碍咒前一秒刚从那面银盾上反弹回来,后一秒邓布利多就抓起他们猛地后退。他甩动着魔杖,面前腾起如同水波般的平面,挡住了里德尔的魔咒。
邓布利多大踏步地往前走,歪着头,左手还捏着那只苍白的手,仿佛闲庭信步。喷射到他身旁的水银纷纷向两边褪去,升到半空中,融为一个浑圆的球体。里德尔不断后退,那个球体也不断扩大。
“嗡”的一声,里德尔胸前的银盾碎了。
里德尔意识到已经无法再后退,将背后的盾牌移到胸前,重新召出两条火蛇,径直朝着邓布利多的方向冲去。
邓布利多反而收回了水波般的盾牌,将那只枯荣之手丢到他的胸前。里德尔双目赤红,横出手命那两条蛇退后,徒手去接那只戒指。然而那只戒指炸开了,滚烫的气浪将他推在石壁上,火蛇炸成了两团黑烟。
“里德尔,里德尔,”邓布利多笑了,“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傻到拿着真的来找你呢?”
里德尔剧烈地喘息着,抖动的嘴唇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格林德沃。”
“终于见面了,我年轻的朋友,”格林德沃笑道。
“你总是这么轻敌吗?”里德尔咳了一声,远处的詹金发出一声尖叫。泰瑞斯的匕首从詹金的腹部拔出来,鲜血喷了坎蒂丝一脸,他喘息着,脸部剧烈地变化,最终成了一个黑头发的年轻男人。
“好了,留下科恩小姐,莱斯特兰奇,”里德尔的魔杖指着他的下巴,“怎么样,格林德沃教授,不如您站在这里别动,这样您心爱的哑炮外甥孙女就会安然无恙。”
格林德沃举起双手,“兵不厌诈,我还是很欣赏你。”
“被您欣赏我很荣幸,”里德尔拿起他的魔杖,身后的水银球重新尘土,“但依旧感到恶心,对不起了。”
格林德沃的头狠狠地撞上岩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头发花白,像个普通的老人。
里德尔将他移到坎蒂丝面前,“我可以让你说话,让你留着你的魔杖,但是你什么都做不到,”里德尔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脸颊,“因为哪怕你的后盾再厉害,你也只是个废物。”
他用魔杖指了指格林德沃的腿,那里发出骨骼断裂的咯咯声。
坎蒂丝感觉到压在喉咙上的力量被解开了,但她干裂的嘴唇抖动着,发不出一点声响,仿佛那个魔咒掐坏了她的嗓子。
“你一定得留下一个,”坎蒂丝说,杖尖出现了一个软绵绵的咒语,甚至没有飞对方向,“在我和他之间,你应该杀我。和我比起来,他更重要。”
“你应该知道,就算拿着魔杖,你也没有话语权,我刚刚不杀他,是因为我想现在杀,”他朝格林德沃的胸口发射了一道绿光。
坎蒂丝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她跪倒在格林德沃的旁边,胸口剧烈地起伏,颤抖地去摸格林德沃的胸口。那里是留着余温的一片死寂。坎蒂丝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仿佛中死咒的是她自己,她张嘴,好像要哭,但却连叹息都发不出来。
“你应该很恨格林德沃,他和你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从来都对你很冷淡,在学校看你总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你脑子不好,也是因为他。”
“你错了,”坎蒂丝低语道,语气几乎是平静的,她的魔杖飞出一道无济于事的红光,向旁一歪,最后脱手了,“你不明白。”
“他在学校里从来不和我打招呼,也不对我笑,甚至对阿不思舅公很冷淡,是怕我为难。”
“十岁的时候,我亲生父亲到我妈妈的学校去要钱,我的魔力很微薄,即使暴动也只能推开他几步,是他和阿不思舅公第一时间跑过来挡在我的前面。”
“我第一年上学,和他诉苦,格林德沃从来没有安慰过我,但他罚了造谣的人一整年的禁闭。他被家长联名投诉,因此错过了期待已久的教职,我每天都见到他,但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阿不思舅公为了给我制造惊喜,只留了我和他两个人在家里。我不知道,又觉得做女巫很不开心,就哭着说想要麻瓜百货商店里的一套洋娃娃。格林德沃很生气,骂我无理取闹,最后还是带我到麻瓜商店里去买。他连麻瓜的钱都认不清楚,被很多人背地里嘲笑,但是他回来的时候都没发脾气。”
“虽然他一直都装作不在乎我的样子,但每年过节,他都会偷偷翻我的书橱,看我在哪本麻瓜的服装杂志上打了圈。去年我坏心眼地圈了一套蕾丝边的内衣,他竟然真的拜托庞弗雷夫人去麻瓜百货商店买来给我。”
“你说得对,”坎蒂丝抬起头,“格林德沃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和他也不亲。他不欠我的,他可以不用做这些,他的手下把我的脑子搞坏了,他也可以甩手不管,或者消失不见,但是他没有。他耐着性子每天教我读书写字,费心费力地一遍遍演示怎么把火柴变成针。你们可以说他是害了我,他是渣滓,是混球,但他对我的爱是真的。”
坎蒂丝惊讶于自己的多言,惊讶于对着邓布利多没能说出的话,竟然对着里德尔说了。她甚至惊讶于自己心里原来一直都明白。
里德尔大笑,莱斯特兰奇也跟着笑,然后莱斯特兰奇仿佛是被掐了静音似的,猛地栽在了里德尔的身上。
“如果你以后要跟谁求婚,就不要尝试着在最后总结自己说的话,”格林德沃从坎蒂丝背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前面那段还挺感人的。”
坎蒂丝依旧坐在地上,依旧张着嘴,看着格林德沃几秒就将将中了昏迷咒的里德尔捆起来,折断了他的魔杖。
“别愣着,你看起来像个傻子,扶我一把,我的右腿断了,自己接不好,”格林德沃说道,“你的魔杖居然还挺好用的,说实话,每次你施咒我都觉得它应该就是个摆设。”
坎蒂丝闭上嘴,两条腿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格林德沃抓住了她的肩膀,从里德尔身上拿回自己的魔杖。他施咒的速度还是很快,詹金的伤处被扎紧了,地上几块石头和莱斯特兰奇的外套变成了担架,架着詹金走在最前面。
他们一瘸一拐地往洞窟走,格林德沃反常地喋喋不休,而坎蒂丝则反常地一言不发,“这小子还想挖条河?哈,你阿不思舅公还好意思和我说他要去中国看龙,他到了那里就该发现,他连顿饭都吃不到就该回来了。”
“我老觉得胸口有点奇怪,”他解开大衣的袖子,藏青色的毛衣胸口破了个大洞,“哦这是你织给阿不思的,我今天穿错了衣服,老天,他现在可够瘦的,刚穿上去不觉得,吃完饭可勒死我了。你用了防咒毛线?这玩意儿竟然有用?回头你该给我也织一件。”
“好了,我们现在把这个丑东西送到魔法部去,你抓牢我的胳膊,”格林德沃将里德尔的脸推离了自己一些,“可惜,他这么糟践自己还是比詹金好看点,天然的脸就是比变形术拼起来的自然。”
坎蒂丝颤抖着,终于凄厉地大哭出声,却被幻影移形的力道噎住了,以至于当他们出现在魔法部时,她张嘴就吐了格林德沃一身。
格林德沃当着周围所有人的面,抬了抬右腿,似乎是要推开她,最后还是搂住了她的肩膀。
“好在你早上只喝了南瓜汁,坎蒂,”他苦着脸说,“不然我可能要顶着一身呕吐物上预言家日报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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