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坎蒂丝脸色发灰地走进门,正看到威尔从壁炉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一碟子热气腾腾的饼干。
“为什么你在这里?”坎蒂丝发问,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脚尖,显得过分窘迫。
威尔耸了耸肩膀,“因为有事啊,坎蒂。”
“所以格林德沃是希望我在这里和你练习魔咒?”坎蒂丝的脸因为明知故问刷地红了,威尔却咧嘴笑出了声。
“不,我毕业半年了,记得吗?所以你的学习障碍依旧没有改善?”
“怎么?你没听说吗?”
“没有,”威尔举着碟子,拍了拍坎蒂丝的肩膀,显得有丝紧张,“我刚去探望过邓布利多教授。”
“看来他也没有告诉你,你今天的眼珠子变得太淡了,像玻璃珠子一样,”坎蒂丝拉开一把凳子坐下,伸手要去拿饼干。
“不不不,我劝你不要吃,”威尔眨了眨眼,他的眼珠子变成了湖蓝色,“这不是你外婆的招牌小甜饼,是你阿不思舅公做的。”
坎蒂丝缩回手,咕哝着道了句谢。
“虽然我也很想和你练习魔咒,”威尔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但是我明天出差,所以今天还是格林德沃教授。”
坎蒂丝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那再见了,詹金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科恩小姐。”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詹金先生,”格林德沃气势汹汹地打开门,教科书碰得落在桌子上,摞成一沓。威尔瞧见他来了,往后猛地一蹿,只剩下脑袋还冒在壁炉的外面。
“晚上好,教授,”他微笑着说道,“邓布利多教授让我转告您,很快要圣诞节了,可以让科恩小姐适当放松一下。”坎蒂丝垂着头,耳朵尖发红。
“该管的不管,还要对我指手画脚,”格林德沃骂道,他已经开始发脾气了,“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还有,离厨房远一点。”
威尔显然没有传达的意愿,一缩脖子便消失了。
格林德沃抬头瞥了眼坎蒂丝,她正拨弄着耳朵后面的头发,好遮住自己的耳朵。
“就算你不想考试,也不要痴心妄想某些不实际的东西,”格林德沃板着脸,“我看了你的魔咒论文,十八个语法错误,冒昧地问一句,难不成,现在坐在这里的德国人竟然是你?”
坎蒂丝脸上隐隐约约的红晕消失了,重新变得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你知道,虽然你两个舅公都无所谓,但我不想在家里看到一份全是T的成绩单。”
坎蒂丝低下头,耳朵却竖着。她听见格林德沃最终还是拿了块饼干。
“现在重写你的论文,”格林德沃飞快地咀嚼着,可能饼干太甜,他的嗓音有点异样,“你的OWLS成绩总不能和你看人的眼光一样糟糕。”
和霍格沃兹的经典谣传的不同,坎蒂丝·科恩并不是什么魔法的产物,她是麻瓜出生。安娜在十五岁之后,魔力渐渐稳定。然而,她的魔力终于离开了她的脑子,却再也没回到她身上。到她成年的时候,她已经无法独自出入对角巷了。每次去猪头酒吧找阿不福思,她都要在对角巷的巷口站上一些时候。她最终嫁给了一个在对角巷对面开咖啡店的麻瓜。尽管格林德沃和阿不福思不是什么绝佳的想处对象,直到老科恩先生因癌症而去世为止,他还总是笑眯眯地说,认识这个家里所有的人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事。以老科恩的寿命来看,他信奉的上帝无疑是不公的。
考虑到邓布利多家兄弟不太可能有后代之后,邓布利多家的所有希望都落在了安娜的孩子身上。然而截至今时今日,只有安娜的外孙女,坎蒂丝成为了女巫,虽然坎蒂丝自己认为,她说不定更适合做个麻瓜。
坎蒂丝的妈妈希尔维亚是个语言学教授,坎蒂丝的性格像极她母亲,而她母亲简直是麻瓜界版的阿不思。在和坎蒂丝生父一刀两断之后,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希尔维亚只在学术刊物上与人争吵过,争吵的内容还是术语这一概念究竟产生于文艺复兴时期还是西方古典时期。
她关注自己在英国语言学史学会会刊上登载的论文,积极地给每一个读者回信,甚至关心她研究室里每一个学生的生活,却压根就没意识到她写的那些论文,她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没办法读懂。父亲?坎蒂丝的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混球——在这点上,即使是阿不福思和格林德沃都能达成共识。
坎蒂丝总是毫无缘由地畏惧格林德沃,尽管她依旧记得某一日格林德沃将自己高举在空中时脸上的神情——那时他既不用担心体重,也不用保养发际线,他的金发还挺耀眼,蓝眼睛不需要借助镜片就能看清学生的论文。
“我和你说过了,”他那时大声地对他的伴侣说,“她的脑袋瓜就像我们的一样灵光。”
“真奇怪,”阿不思在羊皮纸堆里笑着讽刺他,“我还以为你一直嫌孩子吵。”
“可她不吵,”格林德沃将坎蒂丝放进自己的怀里,揉着她的脑袋,“她还有红头发和蓝眼睛。”
坎蒂丝不吵,可她的脑袋也不灵光。她识字的速度飞快,但却无法阅读三行以上的段落。
“那些字自己打乱了,”她捧着《诗翁彼得故事集》说,“我知道death是死亡,可我读的时候,它就突然散了,e和a分开来,d正在往h的身上倒。”
阿不思,安娜和妈妈忧心忡忡,格林德沃脸色发白,而阿不福思则哈哈大笑着在她的脸颊上猛亲了一口,“我就知道该有个像我一样的人了,好孩子!别怕,如果你也不能从霍格沃兹毕业,我的酒吧就是你的了。”
安娜和阿不思向他投去警告的目光,但格林德沃显然无法忍受。他跳起来,同阿不福思扭成一团,安娜和阿不福思忙着劝架,她的母亲则抱着她哭泣。
最后的结果,是格林德沃反坐在凳子上,任由邓布利多往他脸上抹稀奇古怪的药膏。
“他太过分了,”格林德沃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邓布利多的脸色,他的右手腕脱了臼,正毫无生气地搭在椅子柄上,“我忍不住。”
“两个中年人像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扭打在一起,”邓布利多手里的药膏砸在他的怀里,“你是不是还指望我现在和你抓起行囊私奔到西伯利亚?”
“那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格林德沃耸了耸肩。
邓布利多没有理他,坎蒂丝躺在他们脚边的地毯上,抓着一块拼图,对着天花板手舞足蹈,“盖勒特舅公打架,”她叫着,“要罚站!”
“是的,”邓布利多赞同她,“现在他得对你的学业负责了。”
“只是教个孩子,”格林德沃一笑,他完好的那只手放在邓布利多的后腰上,“我教过上百个小兔崽子,只有一个特别聪明。”
邓布利多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试图面无表情地结束这场调情,“我不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盖勒特,但我可以再让你吃个什么亏。”
“你当然可以,”格林德沃大笑起来,“我一点也不介意。”
邓布利多猛地将他的手腕接上了。
在这场祸及全家的争斗之后,格林德沃揽下了教导坎蒂丝的活计——他与阿不福思打了赌,如果坎蒂丝在最后的OWLS考试里拿不到3个E,那格林德沃退休后就得到猪头酒吧帮坎蒂丝干活。令人吃惊的是,格林德沃在这个赌注上坚持了15年,而不是几天之后就撩起袖子炸了猪头酒吧。
显然坎蒂丝远不止读不了书这么简单,她上学后发现自己对魔力的控制力十分糟糕。学期末的时候,她费尽心思才让自己的羽毛上升了一公分。
“我觉得我被诅咒了,”一年级刚入学时,她盘腿坐在格林德沃办公室的凳子上,细声细气,一脸沉痛,“命运诅咒了我。”
她开始细数自己的痛苦之处——被生父抛弃、阅读障碍、魔力微薄、被说是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二人用魔法造出的孩子,“他们说我脑子不好,举着报纸嘲笑我。我不敢和别人讲,阿不思舅公,妈妈,还有外婆都会难过的。”
“命运没工夫诅咒你,”格林德沃嗤笑了一声,头也不抬,“而且,如果你是魔法的产物,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补习功课了。”
“舅公,人不是这么安慰的。”
“在学校里别叫我舅公。”
更惨的是,笨鸟先飞这个理论在坎蒂丝身上从未被成功地验证过。尽管她每次都很努力地从树枝上往下跳,可是毫无例外,她每一次都摔得鼻青脸肿。
格林德沃比起往日更加暴躁,他甚至连用德语骂了她三次傻瓜。她仰面倒在床上,她脑子里乱作一团,魔咒的拼写方式在脑子里碎裂开来,活像一盒拼图。
“今天你可别哭!”她的枕巾轻声呵斥她,露西在房间的另一头发出一声呓语。她想起威尔·詹金玻璃珠似的蓝眼睛,想到格林德沃那句“痴心妄想”,抽了抽鼻子,蜷作一团。
Comments